Friday, June 19, 2015

政改雖遭否決,但香港人可能係世界上最唔持久嘅一群


2015年6月18日政改方案表決的這一天,立法會泛民議員沒有一個轉軚,全港卻因為建制派的「華麗轉身離場」而花生遍地。大家都請出小鳳姐熱烈地彈琴熱烈地唱,東江水被抽乾,眾人笑出腹肌;但又有多少人記得,這只不過是勉強守住了一場硬仗,對家既沒能將「袋唔落」的政改方案推前一步,我們也距離爭取到真普選十萬八千里遠。

只不過算打個平手而已,真的那麼值得歡天喜地嗎?

真心一句,我倒想看看,如果方案獲得通過之後,香港人憤怒的力量究竟可以去到幾盡?現在不進不退,香港這個城市和她的核心價值雖然叫做守住了,卻反而叫筆者更為憂心。君不見佔領之初,大家面對催淚彈有勇有謀、群策群力?但歷經八十九日,曠日馳久,黃營開始分門戶黨派,民氣由盛轉衰;對於溫水煮蛙,香港人最沒有知覺、最沒有辦法,最後任何訴求都沒有爭取到,佔領失敗告終。

香港人可能是世界上最無法作持久戰的一群。

筆者憂心忡忡,無法不去問一個問題,「政改被否決了,然後呢?」雖然這一類問題不斷地被膠化,但還是無法避而不談。

研究對家動向,還看立會選戰

要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,思路清晰的朋友問,「如果你是中共,你下一步棋會怎麼走?」而答案大概會是決戰下屆立法會:與其用那不知一億還是兩世無憂的價錢去買一票而被堅決拒絕,不如花點心思在下一屆立法會選舉多取幾席就萬事大吉。可想而知,下一屆立會選舉的蛇齋餅粽將會進化,建制會動員更多人力物力但求目標達成,而對我方來說,形勢將會更為險峻。

從建制議員華麗轉身的一幕就猜得出來,他們老早就知道泛民議員無人轉軚,所以他們才下定決心要在投票前離開議事廳,拖得就拖,衍生出「等一個人投票」的喜劇一幕。關於立法會的泛民議員,不少人都覺得他們有可能「華麗轉身」,筆者也有擔心和懷疑過會有意外發生,但事實上從來沒有一位議員被說動過,也沒有人在「關鍵時刻賣香港」。現在再提,不是要當事後孔明,而是為求公道和出路。

這一仗,好歹是泛民議員守住了香港,但是鎂光燈只聚焦在建制派的陰謀(或蠢事?),而沒有將應得的功勞歸給這些泛民議員。如果大家在表決前可以出盡畢生毒舌功力去懷疑這班議員,以確保沒有任何一人轉軚;那麼在事後,為什麼不能給予他們應有的掌聲,甚至作為找數真君子去裸跑認衰?(OK,裸跑不是重點。)

或許你會說議員只是盡了本分,甚至認為他們只不過是逼不得已,皆因夠膽轉軚的人會滅黨。但是,這不正正是「真選票」的功能嗎?我們確實地用民意、用選票、用走上街頭的表達方式去綑綁住這些議員的選擇;沒能爭取真普選,起碼要否決爛方案,結果這些議員做到了,曾經指責他們會賣港會轉軚的人,難道就沒有欠這些議員一個道歉或肯定嗎?還是我們面對泛民議員,只能做到輸打贏要呢?再推一步,民眾又能否動員更大的力量,去抗衡下一屆的進化版蛇齋餅粽,以支持這些議員或其後輩確保甚至擴充他們的議席呢?(無論你是左中右翼的支持者都好)否則,如今形勢雖叫人可暫鬆一口氣,但來日若輸了立法會,便難免會輸了香港。

民意仍是必爭之地,深耕細作勿放棄

說到選戰,就不得不提民意。對家就話有進化版蛇齋餅粽作配票之用,但我方只有認真開拓新票源一途,才有可能與之抗衡。或許你會說,到今時今日,要歸邊的人都歸邊了,餘下的就只有裝睡的港豬。但事實果真如此嗎?

在政改表決前的最後一個週日,筆者與一些朋友在鑽石山擺街站。為接觸一些較為中立甚至「敵對」的市民,朋友特別設計了一個必定中奬的幸運輪抽奬遊戲,而奬品卻是三款一模一樣的單張供中奬者選擇,以比喻政改爛方案中「沒有選擇的選擇」。

我們接觸到和成功傾談的市民約有四五十人,其中有不知道政改是什麼的年輕人,也有覺得香港越變越差但不敢作反抗的老人家,有支持政改方案卻欣賞街站義工付出、願意傾談的市民,也有反對政改但對於本土主義有保留的街坊。難道這些人不值得我們再與之傾談,不可以是泛民議員的新票源嗎?就算當中有不少是不願付出的free-rider,但其實我們要求他們做的,不是去打去殺,而是簡單的投下一票而已。

筆者自己出生在一個深藍家庭,父母雖吃過文革之苦,卻還是對中共心存寄望。大學時代的宿舍室友是「中國事務乜乜部」的莊員,常與筆者耐心傾談中共問題、六四問題。筆者當年還相信「不得已屠城換更重要和平」那一套,相信中共背後還存有善意,激得室友差不多要吐血而亡;到近年筆者才醒覺中共沒有可能會變好,只有隨著時間而越來越糟糕。在去年的926,筆者因支持罷課而有幸見証公民廣場一幕;928之時,筆者也身處第一批踩在夏慤道的群眾當中,親眼看著催淚彈落下。

回看當天無知的自己,便覺所有人都有改變和覺醒的可能,或許只欠一個機會,所以,請勿放棄。

出來仲有乜野用?大型群眾運動再爆發之可能性

眾所周知,「唔見棺材唔流眼淚」是香港一大特色。筆者在6月17日晚前往政府總部的滾動式集會,發現在場的人數並不如想像般多,比起佔領時期實在相去太遠;朋友說,因為大家都覺得政改方案必定被否決,所以好多人大安旨意安坐家中。而且經朋友一提,便覺年輕人實在太少,在場的多是老一輩的黃絲。

經過整場佔領運動後,港共政權已學會冷處理、拖字訣、以陰乾代高壓的手法去對待市民;沒有了叫人義憤填胸的硝煙處處和流血場面,香港人,特別是年輕一代,是否會就此放棄群眾運動,把所有集會視為膠坐、膠唱、膠叫、膠行呢?果真如此的話,我們便中了港共政權的下懷了。不需管共產黨開心不開心,但社會運動是無論如何都需要人數支持的,人群聚集才能創造無限可能性;相反,如果各人都選擇留在家中上網、涼冷氣、食花生的話,是沒有可能把港共政權給坐倒的。時機,往往靠大家的雙手創造。

「出來的話未必可以贏,但唔出來的話就一定無機會贏。」這是筆者對自己的鞭策。

結語

政改雖遭否決,但反赤化爭民主這場持久戰的序幕只是剛剛拉開。現在只是勉強守住,還望更多人在抖一口氣後,一同再思未來的路向。不要被悲觀的筆者批死,「香港人係世上最唔持久嘅一群」,「香港人反抗即時死亡但接受陰乾」。

但願我是錯的。

Wednesday, June 3, 2015

如果不是六四,而是「九二九屠城」…

(網絡圖源

2014年9月29日,香港

【以下部份為虛構情節,如有雷同,實屬不幸】

「而家係九月二十九日嘅凌晨四點十五分,呢個係記者喺金鐘夏慤道現場嘅最新報導。

經過頭先兩輪對示威者嘅開槍攻擊,就現時情況睇嚟,警方暫時再無新一輪嘅行動。喺頭先嘅兩輪槍擊之中受傷嘅近百名市民,其中有唔少係學生,已全部送往全港各區嘅醫院治理;據報最少有十七人情況危殆,另外三人證實死亡。按目擊者描述,數百名警員現時只係喺立法會大樓外持槍列隊待命,而採訪隊喺現場附近,亦再無聽到新一輪嘅槍聲。

我哋嚟回顧一下最近幾日香港示威活動嘅情況:自從九二六學生帶頭衝入公民廣場以來,政府總部外圍連日嚟聚集咗越來越多民眾,期望政府檢討2017年嘅特首普選方案,要求加入公民提名以及取消功能組別。

直至噚日九月廿八日中午左右,警方突然封鎖政總外圍一帶,開始清場行動。前來聲援嘅民眾,其後霸佔金鐘至中環一帶嘅主要交通幹道,而大批警察更向示威者施放多達87枚催淚彈,希望驅散人群。但聚集嘅市民卻越來越多,高峰時期人數估計高達二十萬。

入夜之後,雖然唔少市民經已散去,但留低落嚟嘅示威者情緒依然高漲。有消息指,警方會喺晚上十一點過後對示威者開槍。然而,有一部份嘅示威者不單止無離開現場,更加包圍立法會,打爛立法會大樓嘅玻璃,成功衝入同埋佔領立法會。

九二九凌晨一點左右,一大批備有頭盔、圓盾及長槍嘅警員攻入立法會大樓,同示威者發生衝突,混亂之際,立會裡面傳出槍聲。另一批警員則喺立法會大樓外圍負責封鎖立會,試圖阻止外面更多嘅民眾入內聲援;喺示威者嘗試突破封鎖線、雙方推撞期間,有警員向圍觀嘅群眾開槍,警方事後一度宣稱,警員只係向天開槍警告時誤傷群眾。群眾喺聽到槍聲之後顯得極為悲憤,期間有不少人向警員大叫『你都係香港人嚟架!』,『警察唔係要嚟保護市民架咩?』

凌晨兩點半,學聯發聲明公開呼籲全港市民由即日起罷工、罷課、罷市嚟聲援示威者。

而喺立法會封鎖線外面,有情緒激動嘅示威者更開始向警員投擲雜物。其後警員喺無預警之下再向示威者開槍,群眾走避不及,造成將近一百人受傷,其中十七人危殆,三人死亡。

各大專院校學生會已宣佈由即日起開始無限期罷課,而全港有多個團體,已經喺凌晨宣佈加入罷工罷市嘅行列,當中包括…」勇敢的三色台記者,無懼河蟹,拿著採訪咪在金鐘夏慤道現場報導,哽咽。

* * *

上述的,是平行時空下的香港,是一個勇敢、美麗又不幸的城市;然而,真實中的香港人,還差那麼一點點。

我們沒有堅持到最後一刻的決心,
沒有對抗暴政,乃到至死不回頭的勇氣,
沒有追求公義,到一個不計代價的地步。

這些沒有出現過在香港的情景,在1989年間,更大規模地出現在對抗同一個暴政的北京城內。

為爭民主,學生罷課絕食,民眾罷工罷市,曾幾何時,北京城內天安門廣場盡是可敬可愛的人,不惜付出代價甚至犧牲流血的人數之多,比起2014年的金鐘、旺角,有過之而無不及。(與如今被洗腦得利字當頭的城市風貌,更是不可同日而語。)

當年的英屬香港,暫立於苟安之地,槍林彈雨的流血戰線遠在鄰國的首都。作為旁觀者,港人當然可以大放厥詞,可以痛心疾首,香港市民大可以「支援愛國民主運動」,因為這個「國」是鄰國,再怎麼鎮壓也壓不到自身頭上,有能力的,也可以在主權移交之前逃離香港。

如今,大部份討厭支聯會的人,執著於支聯會全名中的「愛國」一詞,但在我看來,重點更是在於「支援」。

支援,是你可以幫忙,但也可以置身事外,因為你不是當事人。

但當港人由支援者的身份,換到受害者的位置時,「支援」一詞其實已不成立。而一部份曾經「支援民主運動」的人,如今卻站到施暴者的同一陣線,其餘的大部份人則怯懦於暴政面前,說「我已經試過爭取而不成功,沒有愧對下一代。」

無論港人再怎樣看不起如今的中國,不得不承認,我們沒有比1989年的北京城勇敢。我們沒有大規模絕食,我們沒有罷工罷市,沒有受槍傷,也沒有被坦克車輾過。沒有那麼勇敢,最少可以為當年亡於同一暴政下的英靈舉哀悼念;無論你身在何方,無論你要不要參與支聯會的燭光晚會。最重要的不是在哪裡悼念,最重要的,是向自己、向世界、向暴政宣告:「我們每一個都記得!」假若九二九果真流血,相信世界華人也一樣會為香港舉哀,哪怕是台灣、新加坡,或是僑居任何國家的華人都一樣。

你可以說我是左膠,但我不以歷史記憶為恥。

延伸閱讀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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