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February 24, 2015

聖雅各之路 - (46) 隨形

因為Bente阿姨不斷嫌住宿費貴,我們在Cacabelos這個不大不小的城市裡,走過一家又一家旅店,12歐、10歐,終於走到城市另一頭的邊緣,在一家收費5歐的公營旅舍(municipal albergue)住下來。

外面看很不錯的municipal albergue

這家旅舍,基本上由一楝貌似教堂的歷史建築改建而成。設計很妙、很好玩,或可說是很奇怪;外牆是一圓形的古代圍牆,設計師沿著古牆繞一圈用木板撘建一個內圈,再用木板分隔為一間間客房就完事。相鄰房間的隔板並不隔音,也沒有隔到頂,可以預期晚上必有鄰居的打呼聲為伴。

網路圖片來源

登記入住時,管理員給予一張塑膠床墊,我已經忘了是否須要另外付費;所謂床墊,也只不過像一層垃圾膠袋般的材質,用來隔著又髒又舊的床褥。不過這張床墊也非常用得著,跟阿姨剛要進去房間放下背包時,看見別的朝聖客把客房內的整張床褥搬了出來,抖個不停;上前詢問,原來是有床蝨(bed bugs)。

床蝨這件事,對我來說就像靈異故事一樣,在Camino的一路上老是聽別人提起,自己卻幸而從來沒有遇過。被床蝨咬,當然會癢,也會留疤;最麻煩的是牠其實會傳染,會匿藏在宿主的隨身物品上跟著宿主四處移動,並不像牠的中文名字一樣隨和,不會只滿足於停留在床上。一旦惹上了,牠潛伏在你的左右,如影隨形,待你半夜熟睡的時候才跑出來盡力吸啜你溫熱美味的鮮血。

在我跟小妮分開走的日子,她就被床蝨盯上了,就算把背包和所有衣服都扔進洗衣機用熱水和特殊清潔劑洗過,還是擺脫不掉。而且一路上經營小本生意的旅舍主人,看見小妮手上臉上有被床蝨叮過的紅痕,便像見鬼一樣,露出歧視的目光,甚至不希望她住進自己的地方。其他朝聖客更不待說,看到你有被床蝨叮過的痕迹,連靠近也不敢靠近,就像你得的是什麼世紀高度傳染致命絕症一樣。這些都是我在終點重遇小妮以後才知道的,當時她告訴我她已經好幾天沒再看見牠們,該是成功解決掉了,但不敢完全肯定。可憐的小妮子,我才不管那麼多,給了她個扎實的擁抱,「一路上委屈了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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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間內部,網路圖片來源

眼下Bente阿姨一進房間就開始碎碎唸,抱怨房間太差勁、設備太差勁、設計完全不行。至於我,竟可以帶著玩心去看這不倫不類的旅舍環境,對於一切的缺欠一笑置之,是自己也始料未及的。回想自己第一次去西班牙旅遊時,連hostel的dorm room也不敢住,要求旅伴務必入住飯店。再說近一點,聽了頴對Camino的描述,當初也擔心住宿條件很糟糕;但一路走來,我越來越放得下,也越來越放得開,可說是生命力越來越頑強。

在露天的公共區,阿姨重遇她的幾個朋友。有來中年卻風情不減的美國女子,也有滿臉鬍渣的法國大叔,也有沉默寡言只顧喝酒的老伯;Vino(紅酒)卻是Camino上最好的溝通語言,廉價紅酒幾杯下肚,我貢獻出旅舍中自動販賣機出售的小餅乾作為下酒小吃,胡鬧一通又是一晚。

寫字的這一刻,我已經完全忘了大家那一晚聊了什麼,看來是亂聊居多,只記得美國女子說要為大家取個西班牙名字,我完全不懂那大姐為什麼管我喊Mercedes,問她,她卻只是笑而不語。這成了我生命中一道永久的疑問,好奇,卻也永遠無法得知了。

管我叫Mercedes的美國大姐(左),照片是後來拍的

雨越下越大,在露天的共公空間中,撐在桌上的太陽傘也擋不住雨水。跳掉晚餐,差不多喝到吐的我,在又髒又吵的木板隔房之中沉沉睡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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