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July 12, 2014

聖雅各之路 - (34) 中、港、台

Hontanas -> Boadilla del Camino (28km)


在一片蔚藍下起步。

時間太早,沒能如兩位台灣朋友的願進教堂參觀,只能在外面拍照留念。最可愛的莫過於沙也跟熊哥講,「媽祖呢?我要媽祖。媽祖要跟教堂拍照!」

出現了媽祖在教堂前留影的微妙景況

說起來,有不少朝聖客身上都帶著一些具象徵性的物件,當中帶石頭的人不少。不要小看這個額外的負重,當你每天都帶著家當走這麼長的距離時,真會巴不得把身上所能減的重量減去,無論是什麼。那有沒有可能,朝聖客身上會有一些完全沒實際作用的東西呢?在Orisson遇到的澳洲牧師夫婦告訴我,他們有從家裡帶石頭,一直帶在身上,它象徵個人的罪;「你沒有帶的話現在也可以挑一塊石頭,到了那一刻,你會知道怎麼做的。」最後,其實是要把石頭放下,在十架前。

又遇過一個德國女生,帶著父親的東西,既為自己、又為生病的父親走Camino,她身上有帶一樣父親給的東西。但是這一刻,看到沙也帶著小小的媽祖,真的覺得好妙。一轉念,其實在Camino上面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?便也快樂的加入拍攝媽祖的行列。

* * *

孤寂,聳立於高崗之上,會不會更難過?
在上坡的路上,遇上前一晚同住一家旅舍的一位德國阿姨Barbara。(並非後來的那一位,如果看倌知道小王子的故事的話)這位以Burgos為起點,剛開始走,體型壯碩帶點圓滾的可愛阿姨,手邊沒有登山杖。看她走得痛苦又走得很慢,就二話不說把我在SJPP買、一路陪我走過來的木製登山杖給了她。其實一開始是打算要送她的,因為以她的步速來走,她會比我們落後很多;但是她最後使盡力氣的爬,竟追上了在上坡路盡頭休息的我們。她抱抱我、親親我,說有登山杖幫忙實在是太好了,就還我。我說,「本來是要送你的呢。」阿姨堅持我拿回去,可是我跟這根登山杖伙伴始終無緣,執它在手,這是最後的一天了。原因為何,又留待後話。

下坡就比較好走,阿姨把登山杖還我

野花與風車

西班牙的雲,覺得形狀跟香港看到的不一樣,氣候緣故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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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到了一家由廢棄修道院還是教堂改造成的albergue,熊哥特別想住下,可惜宿位不夠我們三人都住下,全加起來只有十多個宿位而已。旅舍由兩位意大利義工主持,聽說入夜時,所有朝聖客都會聚集在大餐桌旁邊,燃起蠟燭,一起用餐。朝聖客大概也會在燭光下交換彼此的故事,聖歌的聲音在古老的空間迴盪,情景該有多美。



 

本著對朝聖客的熱心服侍,只要是路過的朝聖客,不管有沒有要住宿,都可以停下來,喝一杯茶或咖啡、吃點小東西。就算沒住到,也很窩心。

Palencia
帶點小失望再往前走,經過一座石碑,說明我們已經徒步進入了另一個省 — Palencia的範圍了。(好吧,我承認我有小作弊,而且很快又要作弊一次了,哈。)

讓人垂涎的玉米田,藍天跟金黃的配色也好夢幻
Bente阿姨在稍早以前,已經在另一處住下來;她看到我們時,真的非常想要我們也一同住下,又想讓我們幫她的手機換電話卡,這方面就真有像需要別人照顧的長輩了。小妮則不見蹤影。

這一天,難得我走在沙也跟熊哥前頭,一直一個人大聲的在無人的路上唱著歌。等到他們出現時,剛好看到天上的彩虹,就喊「看,有彩虹呢。」

回頭看,一抹彩虹在頭頂出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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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,走了28公里,來到了Boadilla del Camino。感覺雙腳差不多廢了。

Albergue的宣傳牌,好有小王子The Little Prince的風格呢
入住時天色已晚,直接放下背包就去了旅舍的餐廳,跟不認識的朝聖客一同用餐。被認出是「那唱歌的女孩」,在半推半就下又唱了一曲。很緊張,喉嚨很緊,起的調不對,唱不好;自己覺得遺憾,沙也說,現場表演就是這樣,不必介意。我其實,不怎麼享受自己一個人在聚光燈下似的被注目,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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飯後發現,上海女生小璐原來也在旅舍裡面。她看到我們好不興奮,衝她的同伴喊「你看!他們也是中國人!在Camino上面不止我一個中國人(Chinese)啦!」我有如反射動作一般回了一句說,「但他們兩個是台灣人(Taiwanese)耶。」小璐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,像是羞又似怒,說「怎麼這樣啦你們?」

熊哥晃了晃為了登記入住而拿在手邊的護照,「可是護照不一樣吧?」平日一向溫順的熊哥竟加入戰圈。

「啊,不過我的護照也不一樣哦。」因為一些原因,我手上拿的是BNO,就是1997年前出生的香港人可以拿到的「英國國民(海外)護照」,但我是香港人沒錯,而香港現在的主權歸中國所有也是事實。

一下之間,小璐竟然眼眶發紅,哭了起來。據說她當時是覺得很難堪,因為好不容易遇到同鄉「中國人」,想向同行的人說明,而我們竟不承認。最後我擁抱了她一下,說「好啦我是中國人,我是中國人,別哭了。」心裡卻想,雖然不怎麼甘願承認,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實。

* * *

稍微向一臉疑惑的老外解釋一下中港台關係,沙也、熊哥、我跟小璐一行四人移至中庭花園,喝啤酒聊天。

就在屋前的桌椅那邊,發生了一場小革命,在內心

出現過這麼一個場景以後,當然我們四人的談話內容,離不開政治。兩位台灣朋友很用心的向小璐解釋,台灣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,國民擁有民主自由、選舉總統的權利等等。也向我們解釋了不少台灣時下的政局,發現他們真的很愛台灣,就算在Camino上也不忘注意台灣時事新聞。沙也用手機播放五月天的「入陣曲」,一邊向我們訴說,台灣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不公義的事情。又告訴我們,他們是如何有組織地翻過牆壁,進到政府機關大樓,他們是如何被警察抬走,被扔上巴士再在偏遠的地方丟下。言談之間,我感受到他們的熱情,他們絕不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一群。

這在我心中種下了一道小小火苗,我以往只覺得,政治是又髒又亂、像一潭污水,是我不願意觸碰的一塊。聽君一席話,覺得政治離不開民生,民生又離不開政治;尋找真相最好的方法,就是睜大自己的眼睛、用心看。寫這些文字的這個時候,我已經變成對政局關心,願意身體力行去支持的一員,這都是,起源於Camino的這一晚。

而對於小璐來說,衝擊恐怕更大。後來看她的Camino日記,談及這一夜,其後的一天,她都在想這個問題。認識應有的權利,自是好事;日後回家的她,又會否為了認識民主自由、卻又不得民主自由而痛苦呢?

作為轉捩點的一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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