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May 17, 2014

聖雅各之路 - (19) 第一節療程


往城外走的路

去了一趟超市補充需要物資再上路,小妮在跟我聊天,我是心不在焉有一句沒一句的在應對著;我的整副心神都集中在剛剛來的一通神秘電話之上。



* * *

我身上帶有兩支手機,一支是西班牙號碼,可以上網或作本地聯絡;另一支是香港號碼,以防家裡有急事要找我之類。香港號碼的我是如非必要都不會接,天知道在歐洲接一通國際直撥該有多貴。這支不打算接的香港手機,卻來了一通未接來電,區碼既不是香港,又不是西班牙,是在那個男人所在的地方。曾經說「刻骨銘心的愛情」卻又推翻,說那只是「隨便說說」;那個在我陷入抑鬱症深淵時執意離開,電話不接,簡訊不回的人。

雖然不一定是他,但還有誰會從那邊直撥國際電話到香港手機?我慌得很,久違的極度焦慮的感覺又攀上心頭。小妮在說什麼我好像完全聽不進去,仿佛她在講外星語而不是英語一般。我覺得這樣太對不住我這位溫柔的新朋友,就將我的整個故事向她和盤托出,包括那些我沒辦法在這邊交待的事,我已經為了我的坦白而失去太多的友誼了。

然而,小妮聽過以後並未露出一絲嫌惡或是出言批判,或說「這樣的人你還愛他幹嘛」,她只是靜靜的聽。懂得我的焦慮感,陪我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,停下來陪我翻查另一支手機的通訊錄,看這是以往聯絡過的號碼不是。

「就說不一定是他打來的啊。」小妮用一貫樂天的語氣說,讓我也不好說出一句,那也不代表一定不是他呢。想想看,其實這種焦慮感是沒有什麼理由的,就算是他,也沒有什麼好怕的;可是那一刻我的情緒就確實地被牽動了。到如今,接到奇怪電話還是會無比緊張和不舒服,甜美時刻、冤屈、傷害、自殺經過、相愛卻不能相守等,一一驟上心頭而不能自控。抑鬱症對我而言的其一痛苦,就是無法好好控制情緒的無力感。

* * *

在路上...
「其實我也有抑鬱症。」待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,小妮在路上對我說。

穎講過,everything happens for a good reason,這大概是我在Camino上遇過其中最神奇的一件事。難怪我說有抑鬱症時,小妮從容以對,並沒流露奇怪的眼光和神情。她能體會我的感受,因為她差不多都經歷過。甚至在我幾近無理的焦慮,要停下來翻查手機通訊錄時,她也只是靜靜的守在旁邊等我。

另有一位好友說,抑鬱症是最孤獨的病,因為不如頭痛胃痛的,沒經歷過,別人根本無法理解你的感受,無法看到你有多痛。

但是我在神奇的Camino上遇見這位懂我的好友。以致我重新學會了對人坦誠以待,然後,只算我所知的,一路上我竟遇到五、六個同病相憐的病友。怎麼,全世界的抑鬱症病人都跑去走Camino了嗎?然而藉著交換彼此的故事,人與人彼此療癒。

而這一切,從小妮身上開始。


小妮跟我坐在石階上好久,無所不談。
天南地北的聊到德奧兩國對二戰的重度歉疚,
小學生就要學會那些事「後悔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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